基督教不是宗教么？

常听见这样的说法（葛培理和唐崇荣牧师也常这样说），基督教不是宗教；宗教是人寻找上帝，而基督教是上帝亲自寻找人；宗教是人一厢情愿想以道德求得某一位神明的悦纳，而基督教却是真神启示人能得救的唯一途径。本意无可厚非，在这样一个常常忽视甚至拒绝基督教和其他宗教区别性的时代，这样的说辞确实震耳发聩，让人能睹见基督教具有独特性（或者这些话里的真正意思是，基督教独特乃是因为只有它是真的）。

但这样的说法也有后顾之忧，会使得人无法理解许多（特别是外语）语境中的“宗教”（religion）一词，人也很难梳理清“人具有宗教性”这样常常会再神学中听到的观念。

“宗教”（religion）一词的本意其实是人对真神的敬虔。加尔文刻意将他的名著《基督教要义》起名为Institutes of the ChristianReligion（法语：Institution de la religion chrétienne，拉丁语：Institutio Christianaereligionis），正确的直译乃是“《基督教敬虔导引》”（An Instruction onChristian Piety）。

但是，“宗教”（religion）一词在启蒙运动之后开始有了巨大的转化。启蒙运动弘扬人的理性，质疑无法通过理性证明的传统，宗教，特别是基督教，就成了攻击、批判和轻看的对象。再加上先前宗教战争积年累月，欧洲不知因为“宗教”之争死了多少人，“宗教”一词更是愈显贬义，几乎沦为“迷信”和“祸端”的同义词。但在当时，“宗教”（religion）还是有原来的味道，从启蒙运动中晚期的约拿单·爱德华兹《宗教情感》（Religious Affection）一书的书名就可以看出。他不是在讨论我们现代观念里的宗教学问题，而是在分析基督徒的对上帝的情感回应怎样才是合乎圣经的。台湾改革宗出版社出版新版时更名为《属灵情感》，实在是正确。那时的“religious”已经不能等同于现代中文语境中的“宗教”（感谢马克思主义的洗礼，“宗教”一词在中文里就比在英文中更加恶劣了，现在中文一提宗教就让人感觉很low[低端]，你说你是学宗教的、教宗教的，或从事涉及宗教的职业，那就等着被鄙视吧。不少高校宗教系的学生想转成哲学系的，也是这个道理），而是我们现今华人基督徒常说的“属灵的”“敬虔的”，包含了“与真神的关系”这重意味。当然，那时英文语境中的“religion”的意涵也在不断下滑，直到后来，说英语的人连看见加尔文的Institutes of theChristian Religion也难以体会其中“religion”的意味了。

我们由此可以明白，为什么一些英语语境和中文语境的布道家想把基督教从“religion”中抽离，无疑就是为了除去大众心中对基督教的低端感受，也是防止人把基督教和其他宗教等量齐观。本意都是好的，但这样的做法，遮掩了“人具有宗教性”这样的话题，也难以以一种合乎圣经的方式处理基督教和其他宗教的关系。所以，许多严谨的神学家都拒绝这种做法。基督教和其他宗教的关系，不仅仅是一个真一个假而已，虽然这点固然不错。人被造而具有宗教性，人一定会寻找敬拜、委身的对象或说安息之所在（动物不会如此，它们不会在主观上有意识地敬拜上帝，虽然它们和其他无生气的被造物一样，默默“述说上帝的荣耀”[诗19:1]），故此人是地上唯一能回应上帝启示，与祂建立关系的活物。可惜的是，人堕落后，寻找那对象、那所在就一定找错，为自己树立偶像，“将不能朽坏之上帝的荣耀变为偶像，彷彿必朽坏的人和飞禽、走兽、昆虫的样式。”（罗1:23）人会找神像、找亚舍拉、找巴力、找佛祖、找金钱、找名誉、找权力、找爱情，但就是不寻求耶和华。（诗14:1-4；罗3:11）系统神学会说，这是人扭曲了上帝的普遍启示，其他的宗教就是人因为罪性扭曲上帝普遍启示的结果。甚至，其他宗教不仅仅是人寻求慰藉或想以道德掩盖自己的罪、抚平自己的良心，而是人迫切想逃避真神的方法，是亚当、夏娃在伊甸园中躲避耶和华，为自己做并不能遮掩羞耻的树叶衣物的再演，是离弃活水泉源，为自己凿出不能存水的池子。（耶2:13）

基督教是宗教，其他宗教也是宗教，因为都关乎人的宗教性，关乎人是否敬虔地回应那位真神，只不过在前者，人能拥有正确的敬拜和委身的对象，而在后者，则是人对真神抗拒和逃避的结果。（简单说基督教不是宗教，就消弭了这巨大的反差——其他宗教是人从对真神的崇拜堕落、腐化而来；人本应该敬虔地与上帝建立关系，但却没有尽到此责任。）人都需要有委身的终极对象，无神论者也需要有（众多）宗教作为他安身立命之所在，只不过他们的“神”（偶像）常常是无形的事物（科学、理性、金钱、个人成就感……）基督徒大可告诉所有人（特别是无神论者），他们是在那些虚假的宗教里逃避，但真要逃的话，还是逃向基督吧！

若水漫海 | 专文专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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